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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六章:劍亦有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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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事都該有個了斷,比如說我斷你

在蜿蜒曲折的溪谷盡頭, 矗立著一道高逾數百尺的雄偉瀑布,懸泉飛漱,清榮峻茂,疑似銀河直落九天。

斷崖之上, 借著濃郁水汽和如雷水聲的遮掩, 七八名身著湖藍色道袍的天衍門弟子固守在一處, 緊張不安地等候著。

其中一名年長些的女修面色凝重, 眉宇間憂慮重重, 長聲嘆道:

“我總覺得, 我們這樣做是在利用他人的俠義之心, 終究不好。”

此言一出, 立刻有人附和:“是啊。而且‘女子被非禮’什麽的, 我們拿這種事來騙人,未免有些太過輕浮了。”

“沒錯。萬一對方是個受過非禮的女修,因此怒發沖冠, 落入陷阱,我們實在勝之不武啊。”

“各位所言極是, 這些道理我都明白。”

為首者是個娃娃臉的白凈男修,同樣面有難色, 但還是努力說服眾人, “只是人人皆知, 我們天衍門多為器修和陣修,善守而不善攻, 若不能將對方引入陣中, 此戰必敗無疑。因此, 我們只能利用地形,在此布下陣法。”

另一名伶俐嘴快的年輕女修道:“陷阱都布好了, 總得引人入套啊。師姐你想想,在我們眼中,還有比‘采花賊’更氣人的東西嗎?”

“采花賊自然不是東西,但假扮采花……”

“正因為采花賊不是東西,所以我們假裝采花,才能讓其他修士憤怒,繼而沖動冒進,一頭撞入我們的陷阱。師姐,這都是必不可少的計策啊。戰術,對,這就是戰術!”

“這……我說不過你。”

年長女修搖頭,又轉向另一對面相柔和的男女,“清柳、清荷,你們以為呢?你們兄妹倆向來有主見,怎麽今日卻一言不發?我知道你們受了傷,靈力盡失,但主意總該有一個。”

那“清柳”搖了搖頭,悶聲道:“我沒意見。就這麽辦吧。”

清荷也跟著搖頭,連眼皮都沒擡一下,只是沈默不語。

年長女修微微一楞,溫厚面容上浮現出一絲苦笑:“唉,你們連‘師姐’都不叫了,看來對我意見頗深。也是,我空占著師姐的名號,卻不能帶你們取勝,難怪你們生我的氣。”

為首的娃娃臉男修忙道:“師姐切莫如此。為了仙會的傳承,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。倘若事成,我們取勝以後,一定會誠心向受騙的道友賠禮道歉,請求他們原諒。”

年長女修見他態度誠懇,只好點頭道:“你們都不是小孩子了,也不能總受師姐管束。罷了,到時候我與你們一同道歉,看別人是否願意諒解吧。”

“對了,話說回來……”

她探出半個身子,憂心忡忡地向瀑布下方望去,“鐘師弟他們一直掛在瀑布底下,水流又冷又急,不會有事吧?”

只見湍急的水流之中,幾名男修被繩索縛住雙腿,頭重腳輕地倒掛在懸崖上,一刻不停地遭受瀑布沖刷。

他們似乎被掛了很久,一個個臉色發白、東倒西歪,活像一排風中淩亂的鹹魚。

其中有個上身赤.裸、肌肉結實的青年,大約就是女修口中的“鐘師弟”了。他聞言擡起手來,向懸崖上比了個拇指,表示“不要慌,問題不大”。

“師姐,這也是計策的一環。”

年輕女修解釋道,“待師弟師妹回來,對方看見地形,難免會懷疑有詐。鐘師弟他們掛在這裏,旁人才會相信,我們確實是一群為非作歹的惡徒,以折磨他人為樂。”

有人插嘴道:“可我們扮演的是采花賊啊。既然如此,是不是找幾個女修掛在這裏,效果會更好?”

“那不行。”

娃娃臉男修立刻否決,“為了投機取巧,讓師妹協助我們做戲,已是不妥。男子陽氣旺盛,像這樣吃苦挨凍的事情,合該由我們先上。”

懸崖下那位鐘師弟又比了個拇指,表示一切OK,莫得問題。

就在這時,年輕女修敏銳地察覺氣息,連忙道:

“各位噤聲,有人來了!”

——來者不是別人,正是負責扮演誘餌的兩名弟子,以及緊追其後的白恬一行人。

“……”

這一追一逃間,天衍門男修浮誇的挑釁聲、白恬義憤填膺的痛斥聲不絕於耳,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註意。

與此同時,舒鳧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瀑布,仔細觀察周圍環境。

一見之下,她便明白了其中關竅。

只見那天衍門男修抵達溪谷盡頭以後,立刻縱身一躍,抱著懷中的師妹飛快登上峭壁,同時不忘撩撥白恬的怒火:

“怎麽樣,小兄弟?我同夥都在上面,你敢不敢追上來?”

白恬自然看得出地勢兇險,剛生出幾分躊躇,一見修士們被掛在瀑布底下受罪,頓時目眥欲裂,心頭怒火“噌”地竄起三丈高:

“你們這是做什麽?!不光非禮女子,還要這樣折辱對手嗎!!”

天衍門男修單手叉腰,仰天長笑:“哈·哈·哈·哈·哈!正是如此,你待如何?”

舒鳧:“……”

——老兄,你這是哪個村進修回來的演技啊?未免太富有鄉土氣息了吧!

不得不說,這演技雖然又土又粗糙,但的確很像個毫無格調的炮灰龍套。白恬與其他九華宗弟子氣怒攻心之下,一時竟沒有發現端倪。

再者說,正派弟子如此自毀形象,又有誰會想到呢?

天衍門男修見狀,表演得越發賣力,楞是將話本中的反派臺詞翻來覆去背了好幾遍,直說到口幹舌燥、唾沫橫飛,嗓子眼裏火燒火燎,只好深吸一口空氣中充盈的水汽。

倒掛在瀑布下的“鐘師弟”等人也很配合,互相遞個眼色,一同開始聲嘶力竭地呼號:

“救命啊——救命啊——道友救命啊——”

一時間,原本清幽靜謐的山谷中鬼哭狼嚎,鳥雀驚飛,怎麽看都不像是陽間畫面。

“……”

舒鳧一臉蛋疼地捂住耳朵,“天衍門的哥哥們,倒也不必如此賣力吧。”

在天衍門竭盡全力的尬演之下,正直的九華宗弟子們終於按捺不住,紛紛亮出兵刃,長身而起,試圖沿著絕壁登上瀑布頂端,解救那些被困的修士。

然而,就在他們躍起那一刻——

白恬忽然察覺,自己的右腿被細線輕輕勾了一下。

那種感覺,就好像無意間點燃了火.藥引線一般,令人心頭一沈,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。

“不對!!”

白恬頭一個反應過來,立即高聲呼喊,“各位,快撤——!!!”

他發現得太晚了。

就在眾人躍起那一瞬間,天衍門布置在瀑布周圍、如同紅外線一般密集的靈力細線被撥轉,進一步牽動了埋藏在三面巖壁上的法器。

剎那間,所有不可見的炮口同時轉向他們,一齊噴射出炫目的火花!

“……?!!”

“什麽……!!!”

“火雲槍!”

菡萏臨機應變,立即召喚出自己的法器對抗,“大家小心,都到我身後來!”

“菡萏師姐!”

“師姐,你自己也當心啊!”

其他弟子同樣都是法修,各有專長,急忙運使各自擅長的五行法術,抵擋天衍門的槍林彈雨。

然而,盡管他們醒悟及時,終究被天衍門搶占先機,又身陷奇門陣法之中,周圍密布的細線一刻不停地變換位置,令他們束手束腳、寸步難行,瞬間落入了被動挨打的困境。

……

而另一邊,舒鳧對天衍門的機關感嘆不已:

“這規模,這陣仗,這就是傳說中‘半徑二十米的綠寶石水花’吧。”

說完,她轉頭迎上謝芳年和風瑾瑜困惑不解的眼神,不禁幽幽嘆了口氣,感覺到一種“高處不勝寒,jojo梗沒人陪我玩”的孤寂。

“半徑二十米的綠寶石水花”,總而言之,就是一種十分強悍霸道的陣法,踏入其中一步都有可能粉身碎骨。

除非你能讓時間暫停,逐條破壞所有的靈力線,或者一路直搗黃龍,擊潰陣法師本人。

舒鳧有心幫白恬一把,但又不想過早暴露自身,靈機一動,暗中給白恬傳音道:

【小白,我是舒鳧。你怎麽樣?】

【舒鳧?!你在哪裏,我怎麽沒看見你??】

白恬喜出望外,卻機智地留了個心眼,沒有將喜色表現在臉上。

【我們現在很不妙!天衍門這個陣法,只要輕輕觸碰一下靈力線就會啟動,根本避無可避啊!!】

舒鳧會意地笑了笑,幹脆道:【既然如此,那就將靈力線全部斬斷吧。】

白恬:【什麽……?】

舒鳧:【在這溪谷底下,有許多沙礫碎石。你使用風系和土系法術,將它們從水中撈出來,全數投入到天衍門的陣法之中。】

白恬:【可是這樣一來,那些碎石觸碰到靈力線,一樣會觸發陣法啊!】

舒鳧:【放心,我自有辦法。】

白恬不明就裏,但懷著對舒鳧的信任,最後仍是依言照辦。

他用土系法術牽引水底的碎石和土塊,再用風系法術將其卷起,眼一閉、心一橫,然後註入全部靈力,不管不顧地向陣法中全數擲出!

“怎麽回事?!”

天衍門弟子大驚失色,“他瘋了嗎?這樣一來,周圍所有的機關同時被觸發,他們會身受重傷的!”

“我們沒打算做到這一步啊!”

“有誰帶著防禦和治療用的法器?趕緊上去擋一下,別鬧出人命來!”

“別啊,我可不想這樣取勝……”

下一秒,這些七嘴八舌的議論同時歸於沈默,就像一百只鴨子被命運扼住了咽喉。

因為,他們清楚地看見——

那些“碎石”擊中靈力線之後,非但沒有觸發機關,反而如同吹毛斷發的利刃一般,將觸及的靈力線盡數斬斷了!

數百枚砂礫碎石,仿佛天女散花一般潑灑出去,每一粒都準確地擊斷一道細線,頃刻間便將整張密集的靈力網撕毀大半。

——這也是當然的。

就在白恬揮灑碎石暴雨的同時,舒鳧已將“自在簫”的碎片混入其中,並且附上了自己的劍氣。

一般的物體或靈力觸碰細線,的確會觸發機關,導致天衍門預先布置的法器開火。

但是,舒鳧的劍氣不同。

“被劍氣斬斷的靈力線,在牽動機關之前,靈力就會消散,相當於被我當場消除了。”

舒鳧用指尖點了點太陽穴,“這活兒精密度堪比白金之星……唉,算了,反正你們也不知道‘白金之星’是什麽。”

“總之,師前輩不愧是天衍門祖師爺,他的道具果然好用,每天都能開發出新玩法。”

“這,怎會如此……”

天衍門弟子萬萬沒料想到這種變故,一時間面面相覷,方寸大亂,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。

“對了,鐘師弟!”

有人回過神來,“陣法被破,他們要沖上來了!趕緊把鐘師弟放下來!”

手忙腳亂之中,他們沒有註意到——

天衍門弟子之中,方才一直沈默寡言的“清柳”和“清荷”兩人,正從背後緩緩靠近其他人,手按劍柄,目光冷峻如冰。

接著,劍光一閃。

“師弟,小心!!”

那年長的女修最先反應過來,阻攔已是不及,只好搶上前將師弟擋在身後,被“清柳”手中的佩劍洞穿肩膀,瞬間血流如註,痛呼一聲軟倒下去。

另一邊,“清荷”的長劍亦如毒蛇出洞,直奔那對戲精情侶之中的女修而去。

不過這一刻,那名渾身是戲的男修不演也不作了,他看上去既不兇悍,更不猥瑣,挺身攔在道侶面前,再次祭出了方才防禦落石的法器。

“不對,你不是清荷,你也沒有失去靈力!你們、你們究竟是……”

話音未落,“清荷”的佩劍已將法器制造的屏障生生洞穿,一劍直刺向男修胸口。

“師兄!”

被他護在身後的少女驚叫一聲,飛身上前,來不及取出法器,只能用白皙的手掌死死握住劍身,“你們是什麽人?為何假扮我天衍門弟子!”

“清柳”冷笑一聲,反手揭去臉上面具,露出另一張截然不同的端正面孔。

“在下平如海,乃九華宗天璣峰,靖海真人座下首徒。”

“——怎麽,只興你們蒙騙九華宗之人,就不興我們先下手為強,混入你們中間嗎?”

“清荷”同樣展露出真容,嫣然一笑,卻是個嬌俏甜美的女修:“周如沐,靖海真人次徒。”

平如海,周如沐。

這一對金丹期的劍修,就是靖海真人門下最拔尖的種子選手,取代了原著中齊玉軒的地位,被昭雲稱為“破鍋配爛蓋,活該套麻袋”。

單論年紀,他們比柳如漪還要大上一些,基礎功夫紮實,與淩鳳卿、賀修文之類的嗑藥選手不可同日而語,算是一雙實打實的硬手。

順便一提,他們一直覺得“柳如漪”這名字抄襲自己,對此很是不屑。每次靖海出言貶斥柳如漪的妖修身份,他們都會在一旁搖旗助威。

“……”

天衍門陣腳大亂,與此同時,一頭霧水的白恬和菡萏也相繼登上了懸崖。

“平師兄,周師姐,你們怎麽會在這裏?”

白恬皺眉,扭頭望向負傷的天衍門弟子,“還有這些……等一下,這不是何師姐嗎?!還有王師兄、鄧師兄,這是怎麽回事……”

白恬曾經在天衍門交換過一段時間,自然有幾個相熟弟子,恰好就在其中,也算是大水沖了龍王廟。

“……”

平如海沒有回答他。

回答他的,是兇獸般冷酷而狠戾的一劍,直逼少年胸前氣海。

白恬:“……?!!”

要知道,平如海此劍系靖海真人親授,乃是修仙界一等一的靈劍。若是被這一劍刺中胸前,即使不死,也必然元氣大傷,損毀修為。

白恬驚怒交加,震聲道:“平師兄,你這是做什麽?!”

“傻白恬,誰讓你自己撞槍口上?看在同門的份上,我們本該放你一馬。”

周如沐站在一邊,把玩著佩劍笑道,“不過,你和搖光峰關系那麽好,一向在宗門裏拉偏架,還扯著白漣真人的大旗當虎皮,我們早就看不順眼了。呵,搖光峰……這種收留妖修、倒行逆施的地方,本就不該留在九華宗。師尊仁慈,這些年才沒和他們計較。”

“你說,要是讓你吃點苦頭,那個耀武揚威的小丫頭會不會傷心呢?唉,瞧她那沒心沒肺、厚顏無恥的模樣,也許根本不會在意吧。”

她同樣沒有等到回答。

回答她的,也是一道劍氣。

那道劍氣破空而來,不僅與平如海的佩劍撞個正著,將劍尖打歪三寸,更從周如沐頰邊掠過,將她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劃開了瓢。

論劍意之鋒銳,這一劍已經足以縱橫四海。即使如此,亦只能讓平如海手中的劍鋒偏離三寸之差。

由此可見,靖海真人作為原著龍傲天男主的師尊,確實有幾分本事,他的首徒也不是尋常水貨。

只是,與天花板明瀟相比,他們還不夠看就是了。

“什麽人?”

周如沐驀地一驚,剛要回身出劍,卻只見一道龐然黑影落在眼前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動胳膊,鐵扇大的巴掌左右開弓,“啪啪啪”地招呼在她臉上。

……怎麽回事?!

對手不止一個???

周如沐同樣深得靖海真人真傳,修為不淺,肉.體強韌,這幾巴掌勝在出其不意,不足以讓她負傷,卻扇得她臉頰泛紅,耳鼓嗡嗡作響,精神傷害遠在身體之上。

她咬牙切齒地擡頭望去,剛想怒喝一聲“何人造次”,卻發現打她的不是修士,而是一只高大魁梧的熊貓。

……熊貓?

緊接著,從摩拳擦掌的熊貓身後,傳來了女子清涼凜冽的聲音。

舒鳧的聲音。

“氣海、丹田、琵琶骨……你們天雞峰使劍,還真是會朝好地方招呼。就像你們的嘴,每次說話都這麽好聽。”

“這一回,我們是時候做個了斷了。你說得對,我哪兒會傷心呢?看你們送上門來,我可真是開心壞了。”

“——唐果,給我打爛她的嘴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雪哥:?好像用不著我

鳳哥:沒事,她也用不著我

天璣峰到這裏就走到頭了,他們會有一個快樂的結局

總的來說,天璣峰是一夥很有“優越感”的人,原女主弱,他們欺淩,覺得弱者活該;舒鳧強,他們又酸,抓著“道德汙點”不放,覺得她再強也沒用。無論如何,他們永遠都能站在高處指點江山,不用承認“自己並不優越”的事實

願大家都不會遇到這種人!(合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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